北京学区房
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慵懒。哦,那种软绵绵、散开来的感觉。不是累得瘫倒,而是那种心甘情愿的,像猫晒太阳,身体里每一个原子都在舒展,都在嘟囔着“慢点慢点”。周末的午后,阳光照进来,灰尘粒子在光柱里跳舞,你就陷在沙发里,手里也许有本书,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。脑子呢?它度假去了,去了一个只有白云和微风的小岛。电话响了,不想接。有人说话?嗯哼两声,听不清楚也无所谓。全世界都像被调成了慢镜头,而你,就在这个慢镜头里,享受着这份模糊、这份不争、这份… 罪恶感?不,没有罪恶感。只有一种深沉的,向下的沉溺。它不是积极的,甚至有点颓废,可它太舒服了。像一件旧得发软的毛衣,你知道它不好看,但在冷天里,你只想要它。
然后是焦灼。嚯,这可太不一样了。刚才还是软沙发,现在直接把你丢进一个窄小的、四面是火的盒子里。心跳是鼓点,急促、混乱。脑子里像跑着一万匹马,它们往不同的方向狂奔,扬起的尘土呛得你透不过气。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,坐立不安,想站起来走动,走到哪儿呢?去哪儿都一样,那个紧绷的弦在你身体里,在你眉心,在你胃里,它随时会断,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。等一封邮件,等一个电话,等一个结果。或者,什么都没等,就是漫无边际的担忧,担心还没发生的事,担心永远不会发生的事。它像一种精神上的腹泻,止不住,流不尽,把你掏空,只留下一个空洞嗡嗡作响的躯壳。这种感觉,像把你的神经剥出来,浸在冰水里,再用电击。难熬极了。
接着来的是释然。嗯,雨后的天空。乌云散开了,虽然还没有大放光明,但你知道,最糟糕的时刻过去了。那种感觉,像是背了块千斤重的石头走了很久,突然有人告诉你,你可以放下了。不是那种狂喜的“耶!”,而是一种深深的、叹息似的放松。肩膀不再紧绷,呼吸终于顺畅了。也许事情的结果并不完美,也许还有后续的麻烦要处理,但当下这一刻,那股压在胸口的沉闷感消失了。它是一种向内收的平和,一种与自己、与世界短暂的和解。你可能会对着窗外发呆,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微笑,不是因为高兴,而是因为那种不疼了、不痛了的,轻盈。它很短暂,但它的价值,在于它对比出了之前有多重。
然后是微醺。这词儿有点狡猾。它不单单指喝了酒。它是一种状态,界限模糊,现实有点晃悠悠的。可能是听着音乐,灯光很暗,身体跟着旋律轻轻摇摆,世界变得柔软而友好。也可能是聊得特别开心,思维跟着朋友的笑声和话语一起跳跃,平日里的那些拘谨、那些“应该”,都融化了。你的感知放大了,颜色更鲜艳,声音更动听,情感也更外露。你可能会说些平时不敢说的话,做些平时不会做的事。有一种漂浮感,轻飘飘的,像是踩在棉花上。但又不是完全失控,你知道自己在哪儿,只是选择暂时“不那么清醒”。它是一种主动或被动的,向现实世界请假。带着一点点甜,一点点眩晕,一点点…… 勇敢?也许吧。在那层薄薄的、玫瑰色的滤镜下,很多东西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。
第五个是怅然。哦,这个词。它是秋天的黄昏,是空荡荡的车站,是翻开一本旧相册。它不是嚎啕大哭的悲伤,而是一种悠长、绵远的失落。里面掺杂着回忆,掺杂着遗憾,掺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“要是当初…”。它很安静,甚至有点美。是一种诗意的忧郁。你会看着窗外,可能下着小雨,可能只是阴天,然后思绪就飘得很远很远,飘回那些回不去的日子,那些已经模糊的面孔,那些没有实现、也不会再有机会实现的可能。它不是绝望,不是愤怒,只是一种无力的、温柔的叹息。像手里握着的沙子,你攥得越紧,流失得越快。最后只剩下指缝里那些干涸的、细小的颗粒,它们提醒你,有些东西,永远留不住。怅然,就是对着指缝里的沙子,发一场安静的呆。
最后一个词,我想留给凛冽。这个词,通常用来形容北风,刀子似的割在脸上。但用它来形容心情呢?不是冻僵,而是那种清醒到极致、甚至是残酷的清晰。可能是在经历过一场混乱、一场欺骗、一场突如其来的打击之后。世界露出了它冷硬的骨架,没有温情,没有缓冲,只有赤裸裸的现实。你的心变得像冰一样,不是因为麻木,而是因为太痛,太清醒,反而有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。你知道事情就是这样了,没有转圜的余地,没有奇迹会发生。你收起了所有的软弱和幻想,像在极寒之地的人,身体自动收缩,只保留最必须的功能。眼神变得锋利,没有一丝暖意。不是悲伤,不是愤怒,是一种单薄、硬朗的,不容置疑的状态。你站在那里,像一棵立在寒风里的树,光秃秃的,但枝干强硬,你知道自己必须靠自己的力量,抵抗一切。那种凛冽,带着一种决绝,一种看透,一种自我保护到极致的,近乎痛苦的力量感。
六个词,六扇小窗户。每个窗户后面,都是一段不一样的风景。它们有时候独立存在,有时候缠绕在一起。它们构成了我,也构成了你,构成了那些活生生的,在阳光下和阴影里,跌跌撞撞,感受一切的人。它们不是抽象的符号,它们是血肉,是呼吸,是流淌在日子里的,真实触感。记住它们,也许下次某种感觉来袭时,你能更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。名字,有时候就是认知的开始。而认知,是面对的第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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